明騎西行記

一家醫學中心內，一名年輕的醫師看到教授經過那條總是介於明亮與灰暗之間的走廊，走上前去，平時他總是很尊重教授的，但這次他不知為什麼，一把拽住教授的白袍。


「為什麼不做？」


旁人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，但老教授似乎完全明白年輕人問的是什麼，他頭也不回的說：


「你知道，現在醫院對各科已經改採『利潤中心制』了，各單位要自負盈虧。」


「所以？」


「2012年8月23日的那起移植，」老教授說，「成大有6位醫療人員摘取心臟，同時，又有21位醫護人員在台南同步進行受贈者手術，12小時的努力付出，健保給付多少呢？摘心手術費15596元，心臟植入手術費是89317元，除非你要27個人那12小時都當義工，不然根本就賠錢。」


「我們當醫生就是為了要救人啊，賠點錢又有何關係？」


「賠錢的話，『利潤中心制』底下你們就要凍薪，或是裁員，現在你們已經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，之後就要一個人做三個人的工作，這樣一來，因為工作負擔過大，結果必然產生醫療上的失誤，害死的病人會更多。


然後，當年，我們推動「醫療疏失除罪化」失敗了，做這種大手術，萬一出了什麼疏失，5～6個人被告，你們現在薪水又少，『誠意』下來，兩三千萬的，我看通通都要跳樓自殺，你們也是一條命，為了救一個人，損失5個人，不划算。」


「人家『搶救雷恩大兵』不也是為了救1個人犧牲了8個人嗎？」


老人嘆了一口氣，「那也要有救到那1個人啊！」


「怎麼說？」


「自從那次事件後，不是改寫了SOP嗎？」


「是啊。」


「你有看過嗎？」


「是還沒有...」


「我手邊就有一本，你瞧，這邊要雙重確認，這邊要三重確認，這邊要增加一個『Time Out』那邊也要增加一個...」


「本來就應該的不是嗎？」


「是啊，不過你要知道器官移植是分秒必爭，增加了這麼多手續以後，等到全部確認完，器官也差不多完蛋了，所以反正會失敗，何必冒險害同事？」


年輕醫師無言以對，靜靜的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