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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回已經批評過熊教授的前一篇文章,沒想到熊教授竟然又撰文,而且姿態又更高,原本想不要跟他老人家過不去,但或許這樣想反而才是害了他,所以就再度來「找他麻煩」了。

 

熊教授的兩篇文章有幾個重大錯誤,首先他認為他提出了一個「假說」,但是在科學方法之中,假說是要建立在觀察之上的,觀察就錯誤了還怎麼談下去呢?



實際上觀諸歷史,華人經常「識時務者為俊傑」,根本沒有什麼不降文化,之所以不降的人還會被特別歌頌,正是因為是少數,我也曾開過文天祥的玩笑,因為正氣歌寫了一串人裡頭,嚴顏就投降了,文天祥找遍歷史尋找不投降的榜樣,都還拉上了一個最後投降的人來湊數,就知道不降是多罕見的行為了,所以熊教授是觀察錯誤,以嚴顏的頭為代表,嘴裡講得大義凜然,後來還不都降了;而日本於二次大戰最後無條件投降,也沒有一億人都去自殺,大多數日本人反而是很快就安於麥帥的統治,還很崇拜他,哪來的不投降?


台灣很多「知識份子」喜歡搞「見微知著」,講得不好聽點就是「瞎子摸象」。要說某個群體有長久的某種特性,這可是一個大議題,要做非常廣泛的調查都還不一定能下結論,但「見微知著」的人就會看到某人某一次的表現,又剛好某人是某群體,就說某群體的「文化」都如何...


具體的例子就是熊教授看到國共內戰中,蔣介石一直要部下死守陣地,熊教授看老蔣是華人,就說華人有「不投降文化」,但實際上老蔣在後頭嘴砲,前線的士兵也都是華人,投降的遠比不投降的多,那還能叫華人有「不投降文化」嗎?


又,連老蔣本身,在情勢不同的時候,也力主隱忍,「不投降」的事實根本不存在...熊教授從一開始就犯了嚴重的「以偏蓋全」錯誤,觀察就是錯的,更不用討論什麼假說了。






其次,一個假說最起碼要符合內部邏輯性,也就是說「自圓其說」,若一個假說本身就有內部矛盾,那麼就一定是錯誤的,根本無需討論下去。


熊教授的假說,是認為中國因地理位置特殊容易大一統所以產生「不投降」文化,但熊教授又同時認為日本也有「不投降」文化;日本是眾所週知的地理破碎,也因此日本歷史上大多數時間若非分裂割據,也是處於封建體系下各地實質獨立的情況,與中國恰好相反,如果一樣產生「不投降」,那不就表示「不投降」跟地理無關了嗎?熊教授根本是自己砸自己的腳。




但這件事錯得最大的還不只是以偏概全以及邏輯錯誤,而是缺乏根本的科學觀念,大凡科學研究,連小學生都知道的一點是要有對照組,以免把普遍存在的性質當成了特性,就譬如說,如果有研究發現華人都要睡覺,這沒有任何意義,因為只要是人都要睡覺嘛!


同樣是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,希特勒也要部下死守陣地,難道希特勒是華人?或是日本人?其實統帥老是強調死守、不可隨便投降,是只要在那個位置就會做的事,根本不是什麼特殊的文化,而是全人類皆然,所以華人有無「不投降」文化從一開始就是個假議題。






熊教授又認為,「雕塑文化特質,需要很長的時間」,所以會受到地理產生的長久影響,這個前提也是根本錯誤的。


事實上,一個社會產生一種特質,並不需要千百年的時間,以日本來說,在戰國時代下剋上、勝者為王屢見不鮮,於是德川幕府以政治力量提倡武士道,但把實戰技術技藝化,推崇忠於主君,階級差異,但是無實戰作用的一種武士道,推動起來不過花了幾十年的時間,就把戰國時代的風氣轉變成江戶時代的風氣。


但到了幕末,武士刺殺高級官員,階級崩潰,一群浪人(不是武士)組成的新撰組明文規定「不可違反士道」──通常有這種規定就知道士道已經敗壞到什麼程度──實際上,新撰組裡頭違反士道的事層出不窮,組長芹澤鴨正是幹了太多傷天害理的壞事終於被「正法」,另外,士道竟然要一群非武士來維護就曉得士道已經衰敗到什麼地步,這個崩潰過程,從櫻田門之變(1860)到大政奉還(1867)也不過7年的時間。


而大政奉還之後,維新政府推動一連串改變,徹底的打破了日本的許多傳統,過程也不過幾十年,日本從所謂大正民主,淪落到變成軍國主義國家,也是不過幾十年,在歷史上都是相對短暫的過程。新的「武士道」,由軍國主義下的國家教育推動,產生出一群瘋子,讓熊教授誤以為日本人都不投降,只不過是一代人的時間而已(雖然這些瘋子只是日本人之中的少數)。


沖繩很多「不投降」的「日本人」(其實是沖繩人),根本就是被日軍殺害的,沒有選擇,另一部分則是被日軍恐嚇說美軍會虐待戰俘所以害怕而自殺,這算是被騙,而日軍自己很多是由長官下令大家一起自殺,與其說有不投降的文化,還不是說是不敢反抗的文化,或不敢與群體不同的文化。


日本有神風特攻隊,但在太平洋戰場上,美機早有試圖衝撞日艦以同歸於盡的行為,但不同之處在於,美機並非一開始就決定要死,而是出於戰場情況下的自我選擇,日本則是以國家的力量要人一開始就去死,說起來,這其實是一種不在乎人命價值的文化,而不是不投降的文化。


「鬼太郎」作者水木茂也曾回憶,當年作戰時,後方的部隊長官根本認為士兵就是犧牲品,他的單位被殲滅,他奮戰逃回時,還被罵是怯懦、陣前逃亡,差點被槍斃,二次大戰後期,日本許多島上士兵頑抗至死,而除了神風特攻隊,連大和號都被派去執行「特攻」自殺任務,但是這這樣不尊重人命發展到極致,讓美國人嚇一大跳的狀況,一到了天皇宣布投降,大體上就完全消失了,證明日本並沒有根深柢固的發瘋文化。






最後談論熊教授的「關係」論,他文中說「香港的法治程度最高,台灣次之,大陸殿後。和法治對立的,剛好就是人際關係。: 在日常生活裡,大陸最講究關係,台灣次之,香港最後。」


就「關係」這點,熊教授根本就已經找到答案,其實就是法治程度越低的地方,就要越靠關係,因為沒有法律的保障,就只能靠俗慣的保障,這點跟是不是華人根本無關。


熊教授以地理上的差異立論,地理的確可以解釋很多「大歷史」,如黃仁宇先生的「中國大歷史」也是以地理立論,但是不能隨便「發想」,亂套到每個領域,熊教授在很多地方都犯了嚴重的基本錯誤,導致全篇都是資訊垃圾,卻還自以為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,這只是在浪費他自己和所有讀者的時間,這是身為知識份子必須要戒之慎之,盡量避免的錯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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