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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文章源於PTT架空歷史板討論串,板友認為拿破崙「個性堅毅」「不只懂砲兵」,所以穿越到不同時代也能發揮實力等等。


我持完全相反的看法,首先我認為拿破崙並不具有所謂「成功的人格特質」,拿破崙自負,敢進行大膽的調度與冒險性的行事方式,雖是他成功的原因,但同樣特質也會帶來失敗,光是在他一生中就產生數次的大挫敗。


同樣的特質可以產生成功也可以產生失敗,這表示他的成功端看遇到該特質會成功多於失敗的環境,而非他本人有無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能成功的特質──這種特質根本不存在於世界上。


拿破崙的第一次挫敗,是他在年輕時回到科西嘉,以作弊手法當上民兵中校時,因為當時他深受大革命的主張影響,成為一個無可救藥的反宗教憤青,當他得知僧侶將舉行彌撒時,憤而不顧正規軍的反對率兵入城,產生嚴重軍民衝突,拿破崙還試圖誘使正規軍倒戈,結果演變成一場大鬧劇,導致拿破崙被調走。這個憤青時代的拿破崙,如果穿越到別的時代,有90%以上的機會會被圍歐打死。


第二次是征服埃及後自埃及攻打敘利亞慘敗,其實早在在征埃時拿破崙就已經現出之後失敗的遠因,征埃時由於攜水不足,差點全軍渴死在沙漠中,剛好在渴死邊緣前爬到尼羅河畔只能說他好狗運,這種在後勤上冒險的特性終其一生未變,接下來馬上就造成征敘利亞的的慘劇。


第三次更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,那就是征俄的失敗。只要拿破崙無法「因糧於敵」時他就往往會陷入嚴重的自滅困境,埃及那次已經是一個嚴重的警告,但拿破崙卻忽略它,終於導致一生功業化為烏有。在拿破崙的當代,他的重大缺點就已經導致軍事史上最大軍事災難(征俄失敗),穿越到別的時代時,同樣的缺點也還會再導致他失敗。


但在拿破崙的時代,時局很能容忍失敗,以他年輕時代來說,因為當時法國太過缺乏軍官,以致於他那樣胡搞瞎搞以後,還能回到巴黎升官,甚至領雙薪。他在埃及失敗後,可以溜回國厚臉皮的宣傳金字塔之役,而法國人竟然還買單,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時代,拿破崙早就完蛋了,他是「時勢造英雄」的典型。


而拿破崙在戰術戰略上的成就,是怎麼來的?事實上拿破崙從未發明新的戰術或戰略,而是從戰史上學習,他學習「亞歷山大、漢尼拔、凱撒、古斯塔夫、屠雲尼、尤金親王和腓特烈,一讀再讀他們83次的戰史,以他們為模範」,他對戰略戰術觀念的研究是從戰史而來,如果穿越到越早的年代,他能研究的人越少,當然會對他的能力產生不良影響。


另一方面,在實際戰術上,拿破崙則是應用在軍校中所學,他的標準戰術是先以集中砲兵轟擊以動搖敵方防線,而由於他(數學很好而)精通砲術,因此擅長運用砲兵的效力及射程,增加火砲的比例,並保留直屬的砲兵預備隊,這些都在他各會戰中發揮效用,拿破崙固然不是只會砲兵,但是對砲兵高度的技術知識絕對是他的核心優勢,要是拿破崙穿越到沒砲兵的時代,核心優勢就被廢掉,甚至沒有砲兵的年代,數學特別好就沒有用武之地,當然會讓拿破崙被降級成一個凡人。


拿破崙的軍事能力,奠基於時代的發展累積的軍事遺產,而且應該要體認到當時是火器興起的特殊時代,拿破崙往前穿越到武器性質完全不同(也因此需要的指揮官能力特質也不同)的時代,不可能會「保證成功」,會這樣認為的話,不是對拿破崙的生平和成功的原因不了解,就是太過唯心論了。


從拿破崙的生平來看,可以發現他對戰場的掌握度並非一開始就很完美,到三皇會戰達到顛峰,之後又倒退,總結下來可以發現:


1.拿破崙的戰場直覺不是來自於「天份」,而是慘痛經驗的累積


2.拿破崙最大指揮限度是7萬人的部隊


3.拿破崙不擅長培養可以獨當一面的部下,唯一的達晤也不重用,導致他只能當個
"軍長",卻沒有辦法當個好的總司令


拿破崙無疑是個天才,但他是個學習的天才,不是天生的靈媒。


拿破崙把砲兵裝備技術上的知識學習到最頂點,又把當時法國新產生的戰術觀念發揮到極致,這是他之所以勝過當時其他將領的核心優勢之一。同樣的,他的戰場反應,也是模仿古代名將的觀念,加上一場場的實戰打下來的基礎。


當時的軍校的狀況跟現在的國軍官校也完全不同,當年是很多戰術創見的黃金時代,許多最新的觀念都是在軍校才學得到,而拿破崙也的確是在軍校學到的,其中有兩個左右他一生戰術優勢的觀念。


最主要是包色特Bourcet(李德哈特譽為「最偉大的參謀長」)的創見,他認為:


過去要使一支軍隊成為縱隊或戰隊,其行動非常遲緩和複雜,往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使其就位,並且必須在距離敵人很遠的地方展開,將來行動必須簡化、迅速,並適應一切的地形......所有部隊,都受過迅速展開的訓練,就立即形成戰線,於是敵人在還來不及認清他已經受道攻擊時,攻擊即早已經開始


另一個主要的創見來自吉爾貝特Guibert,主張舊式的後勤方式下軍隊不可能自由的行動與迅速展開,必須「就食於敵」「以戰養戰」


這兩個創見即是拿破崙一生戰役的中心思想,他把這兩點發揮到極限,促成了他的巨大成功(也促成了巨大失敗)。


如果拿破崙穿越到無法從軍校得到這兩個概念的時代,他就會被降級為普通人,因為他是一個不會自己創造概念的人,他的天份是學習並把別人的概念發揚光大。


另一方面,正由於這些新思想是剛出爐的,別人都還沒想到,才給與拿破崙巨大的優勢在拿破崙戰爭後期,大家都學會了,他就吃癟了。


若把拿破崙丟到不是這種新戰術思想萌發的風雲際會時期,他根本就沒有作用。然而,新戰術思想也是因為配合武器裝備技術的進步才誕生,也就是說,如果把拿破崙丟到冷兵器時代,他必然無法發生作用。戰爭是每個物質環節的緊密結合,不是憑某種靈媒般的天啟就能打勝仗的。


這篇已經很長,先告一段落,之後再繼續探討拿破崙每個時期的表現與優缺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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